南岭国家自然保护区
没有南岭,中国山河会失去多少色彩?
三月,我们开启穿越南岭之旅。第一站,是大庾岭,很遗憾,我们错过了梅岭的梅花。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古道从江西大余上梅岭,古道宽一丈,绝对算得上是古代的高速公路。岭南第一关——梅关,就矗立在梅岭垭口,江西和广东的边界线穿梅关而过,一脚可踏两省。梅岭,是大庾岭最核心的区域,也是南岭保存最完好、最具代表性的古隘口。梅关海拔不高,746米,整个南岭的平均海拔也只有1000米左右。站在梅关,你多少会好奇,这样低矮的山峦如何能抵挡住南下的冷空气?
没有横绝的高度,南岭,何以塑造中国?
狭义上的南岭,只包括五岭。五岭从东往西,依次为大庾岭、骑田岭、萌渚岭、都庞岭、越城岭。广义上的南岭,以五岭为主体,向东延伸与武夷山相连,向西接云贵高原,向南延绵与九连山一体,向北则与罗霄山脉相连。包括九嶷山、万阳山、诸广山、连山、海洋山等。就是这片破碎的山地,构成了南中国的一道屏障,阻挡了来自北方的冷空气,将中国的冬天挡在了南岭以北。
莽山位于湖南省宜章县境内,南岭山脉北麓,北望衡阳,南望韶关。
南岭,是我国冬季10℃等温线所在。按照道理,不高的南岭,其实很难挡住南下的冷空气,只是因为南岭地处南国,冷空气千里奔袭,到这里已是强弩之末,难以翻越南岭,除非遇到“BOSS”级寒潮,不然,岭南是很少能有真正意义上的气象学上的冬天。不过,南岭山地间的低谷和垭口,是北方寒潮南侵的通道,岭南冬季仍可受到冷空气威胁。
南岭,阻挡了南下的冷空气,同样阻滞了北上的暖湿气流。1600毫米等降水量线,大致沿南岭南麓和武夷山分布。南岭南侧山岭阻挡一部分水汽北上,在地形抬升的作用下,局部地区甚至可以达到年降水量2000毫米。这里似乎一年四季都是雨季,春天的静止锋雨能持续两个月,夏秋之交有台风雨,冬季有锋面雨。温度和降雨,也让南岭成为南亚热带季风性湿润气候区和中亚热带季风性湿润气候区的分界线。
河流,在此孕育。湖南的母亲河湘江的源头在海洋山,潇水、夫夷水、舂陵水、耒水和章水(北向,长江流域),漓江、桂江、贺江、连江、武水、浈江(南向,珠江流域)都发源于南岭,却各奔南北。南岭,隔绝了长江流域和珠江流域,却塑造了湖南、江西、广东、广西的基本地理格局,也成就了浩瀚的洞庭和鄱阳湖。
韶关曲江,张九龄故居祠堂。
花岗岩为主体的南岭,经过亿万年风雨滋养、侵袭、雕琢,成就了最绚烂的南国风光。
曾是士大夫心里难以翻越的“华夷之界”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发现南岭的绚烂。
珠玑巷牌坊,珠玑巷是岭南迁徙的中转站。
秦始皇长生不老的愿望终于落空,又摊上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在统一岭南后七年,秦朝灭亡。秦危亡之际,南海郡尉赵佗,封关绝道,兼并岭南的桂林郡、象郡,在汉高祖三年(公元前204年)正式建立南越国。面对吕后“天无二日”的指责,赵佗淡淡地说“窃据帝位,聊以自娱”。或许正是因为这种“自娱”精神,赵佗格外长寿,活了一百多岁。从秦始皇时代活到了汉武帝时代,还跟汉武帝通过信,与秦皇汉武都有交集,也算得上是历史第一人了。灭亡南越国的,正是汉武帝。元鼎六年(公元前111),汉朝军队穿越南岭,扫平南越。南越国传国五世,割据九十三年。
南岭,成就了秦始皇,也成就了汉武帝。
回归中原王朝的岭南,依旧是一片天高皇帝远的化外之境。在中原人的心里,南岭是华夷之界,一堵高墙。唐代诗人唐说有诗句“岭路分中夏”。初唐著名诗人宋之问被贬岭南,写下了“度岭方辞国”的诗句。被贬岭南的,在翻越大庾岭时,都不免忐忑“曾见南迁几个回?”宋以前,南岭不仅是一道界定岭南岭北的天然屏障,也不仅是扼守两广至江西、湖南的关隘孔道,而且是一个文化符号,是华夷分隔、“天地以隔内外”的分界线。
唐朝张九龄开凿梅关古道后,这里就成为最繁忙的商道,马蹄在石头上留下印记,见证了古道曾经的辉煌。
远离政治中心、天高皇帝远的南岭,带给士大夫的是无限失意和凄楚。但是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这里意味着自由、包容和足够的生存空间。在中国的历次移民浪潮中,很多族群都选择在南岭停下脚步,繁衍生息,塑造了多元、丰富多彩的民族走廊——“南岭走廊”。在六大民族走廊中,南岭走廊是我国少数民族人口比例最高、分布最广、自然环境较为优越的地区。这里既生活着壮侗语族的壮族、布依族、侗族、水族、仫佬族、毛南族等,也分布着苗瑶语族的苗族、瑶族、畲族等。他们随着南岭孔道迁徙,与当地土著对抗、交融,共同创造了丰富的岭南文化。
最具代表性的迁徙族群是客家人,南岭收容了他们颠簸的脚步,也成为他们新漂泊的起点。
始兴客家围屋有多雄伟,客家人在此的生活就有多艰难。
南岭如何改变湖南? 南岭对湖南最直观的改变,是气候。湖南冬天的湿冷,南岭要负一定的责任。
南岭阻滞了北来的冷空气,武夷山南岭构成的半圆弧形,让冷空气无处可逃,只能在岭北堆积,处于岭北的湘南地区,遭遇寒潮的次数,比湘北更多,长时间处于冷空气笼罩之下,比湘北更加湿冷。被贬湘南的柳宗元、秦观感受过湘南湿冷入骨的寒冬,不约而同想念起北国酣畅的冬天。
南岭间的谷地和孔道,不足以稀释湖南的冷空气,却足以让湖南走向岭南、走向世界。
唐代之后,京杭大运河开通,经济、人才、政治中心东移,广州成为最重要的口岸,加上张九龄主持开凿大庾岭,湖南交通要道的地位被江西取代。大庾岭,也成为通往岭南最重要的通道。
南粤雄关梅关,往南是广东,往北是江西。
湖南和江西这对相爱相杀的老表的拉锯没有结束。铁路时代来临,沟通南北的粤汉铁路最终、选择了湖南,骑田岭在现代交通的语境下,重新成为重要交通关口。曾经最繁忙的107国道、京广铁路、高铁、古老的湘粤古道并列前行,俨然一部南岭千年交通史。
南岭,横亘在湖南南部,阻断了湖南人望向海洋、望向世界的目光。
庆幸的是,南岭留下了孔道、谷地,让湖南可以窥探、可以翻越、可以到达外面的广阔世界。如果说沿着湘江北上是湖南进入政权、走上历史舞台的主流路径,那么,南岭为湖南提供了另一种可能——经商。翻过南岭,便是天空海阔,便是广阔世界。从翻越南岭的那一刻起,湖南就不再闭塞,开放的种子就已经发芽。如果,要用一座山来形容湖南人,我想南岭最为贴切——闭塞、开放、坚韧、包容、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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