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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江水库惨案,千岛湖惨案三个替死鬼

上世纪九十年代,杭州千岛湖一条游船上发生特大抢劫杀人案,因为同时被害32人,震惊中外。后来案件很快被公安部门侦破,3名凶手也已抓获伏法。

然而关于此案的各种纷争一直没有消停,一些猜疑传说不绝于耳。

转眼25年过去了。

近日,我在采访共和国第一代大法医季少岩过程中,这一案件又被提了出来。

那是一次法医集体大作战

“不是不是,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当时的现场非常混乱,32具尸体大多被火烧得面目全非。我们辨认尸体主要靠的是死者身上的衣物残片和随身物品,还有就是一些特殊法医学数据,千岛湖惨案三个替死鬼,勘验的压力相当大……”,

在杭州老城区的一间狭小公寓里,年已85岁高龄的季少岩法医跟我回忆到。

我一直以为案发火场中的32位死者都是烟熏致死,死者面貌或许可以分辨。没想到,季老当场就否定了我的臆断,他说那次现场的勘查,没有经历的人是很难体会到有多复杂的。

被烧毁的游船外观

记得案件发生当年,我还在武汉同济医科大学法医系读大三。那时候,我从报纸上看到过千岛湖案件相关报道,但大多只是简讯,我最关心的案件现场勘查甚少提及。

后来我来到杭州市公安局做法医,季老也已经退休,我成了季少岩学生的学生。

那次案件,全省共有十几名法医参与当中,他们大多是季少岩带过的学生。

因为案件的特殊,后来公安部派来了中国首席大法医陈世贤。陈世贤是季少岩年轻时在中央司法部法医研究所进修法医课程的同学,那时他俩住同一间宿舍。

季少岩说,千岛湖案件是法医的一次集体大作战,是他和他的同学以及他的学生们,通过连续十余天的现场勘查和尸体检验,经过缜密分析和逻辑推理,一步步还原出案件的真相。

季老回忆案件的时候,思路清晰,语气平稳,他向我披露了大量案件现场细节,最终以法医的视角还原出一段令人心碎的犯案过程。

案发当初,季少岩印象最深的是“海瑞号”的底舱。

他说:“那时候我老了,正好到了退休的年龄,那艘船被烧得满目疮痍,船上32人全部消失。唯一的可能便是,尸体也许就在游船阴暗危险的底舱。我们的法医需要下底舱去确认尸体是否在那儿,底舱被火烧过,脆弱不堪,很难说不出意外。程建波法医当时正巧在淳安锻炼,是他先到了现场。”

我看到尸体了

程建波,1993年毕业于华西医科大学法医系,毕业后分配至杭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法医室。

程建波来了之后,季少岩非常看重,因为他是法医室第一个法医系科班出身的法医,有着深厚的医学和法医学理论基础。

正在进行检验工作的程建波

为了让程建波既能够快速熟悉公安业务,又不落下法医专业实践的机会,程建波被派往淳安县公安局刑侦大队锻炼。

谁也没想到的是,在千岛湖惨案发生之际,他因为距离现场最近,成了最先到达现场的法医。

淳安县地势偏远,那时候没有高速公路,从杭州坐大巴过去需要六七个小时,但那儿有风景秀丽的千岛湖,自然就吸引了许多游客前往游览。

我们现在将时间拨回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某一天,那天并不特别,早上的时候千岛湖湖面上还有些阳光。

下午1时许,一艘命名为“海瑞号”的游船离开安徽省歙县的新安江深渡码头,前往千岛湖游览,船上共载有32人,分别有6名船员、2名导游、24名游客。

千岛湖惨案中被烧毁的的“海瑞号”游船

下午5时30分,“海瑞号”游船本来应该在浙江省淳安县千岛湖的毛竹源码头靠岸。但淳安的旅游公司发现,游船没有按时抵达,于是立即派出摩托艇进入千岛湖水面搜寻游船。经过搜寻后,并没有发现游船踪迹。

直到第二天凌晨5时30分,他们再一次出发搜寻时,才在千岛湖的黄泥岭水域发现了“海瑞号”游船。

让搜寻人员震惊的是,那时候的“海瑞号”已被大火吞噬,不停地冒出滚滚的浓烟。而甲板上看不到一个人,船上原先乘坐的32人仿佛瞬间蒸发了一般。

淳安县公安局很快就接到了旅游公司的报警,他们派出了消防队,将消防车开到渡船上,并运送到事发地点,然后用水龙头给“海瑞号”灭火。

明火被灭之后,经过初步的观察,还是没有发现32个人的去向,32个人的命运成了现场最大的悬疑。

消息逐级上报到杭州市、浙江省相关政府部门,他们派出空军、舰队参加了搜寻救援,但也没有发现人员的踪迹。

为了尽快查明真相和勘查便利,“海瑞号”被拖到淳安的上江埠码头。消防员初步勘查之后,指挥员决定让程建波法医去察看底舱是否有尸体存在。

程建波那时候还是个小伙子,身材精瘦,动作灵活,他弯腰爬上了船体。

底舱主要是供船员休息使用的,也可以称作船员舱,船员舱的旁边还有一个油库舱,那儿存有大量的柴油。

程建波发现底舱中的水很满,水上飘浮着灭火泡沫,也同时可以嗅到腥臭味,这不得不让程建波怀疑,尸体或许真的就在底舱当中。

程建波想,32个人在船上突然消失,除非是上了岸,或者早已沉没在千岛湖中,不然没有其它的去处。

程建波在底舱昏暗的水面上忽然看到了水中有异物,那异物像极了人体结构。他定了定神,又仔细确认了一下,不由得对船下的指挥员报告:“我看到尸体了。”

陈世贤和季少岩等在现场讨论案情

惨烈的案发现场

程建波确认底舱发现尸体之后,指挥员就决定将底舱中的积水抽干,以便于查看底舱的真实情况。

程建波从来没有想到过,他刚刚走上工作岗位还没满一年,就遇上了如此大型的现场,他感到无比的焦虑和不安。

好在随后从杭州赶来的季少岩给程建波吃了定心丸。

老师来了,压力的担子自然轻了不少,程建波就不用担心一个人勘查那么大一个现场了。

季少岩那年正好是六十岁,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可他为自己延长了五年的退休时限。

季少岩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丁宏、李卫平等人,所有参与检验的法医多达14名。

丁宏是季少岩的得意学生,在季少岩的眼里,丁宏非常聪明,喜欢实干。

丁宏1984年从浙江医科大学医学系毕业,分配到杭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法医室。

开始的时候,单位安排丁宏去外地院校学习法医理论,可是丁宏去了没多久就写信回来,说太浪费时间,要回杭州实打实地勘验现场做法医。

丁宏从此就跟着季少岩一起看了十年的现场。此前,他检验过成百上千的尸体,到了千岛湖惨案发生的那年,已经是一个经验非常丰富的法医,而且做了法医室主任。

季少岩回忆说:“1992年的时候,我得了一场大病,从此之后,法医工作的担子就压在了丁宏身上。千岛湖案件发生的时候,是丁宏在负责法医方面的工作。但是那案子实在是史无前例,现场太大了,杭州历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他们都希望我能去把把关。”

丁宏到了上江埠码头,看到了靠在岸边的“海瑞号”游船,整艘船被大火烧得成了骨架,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样子。

丁宏看到底舱非常危险,就没让季少岩下去,自己却从一扇窗户爬了下去。那时候,底舱中的积水尚未抽干。

丁宏从“海瑞号”的窗户爬进船舱

因为底舱高度有限,丁宏只能佝偻着腰。抽水机继续在“突突突”地工作,丁宏站在底舱中,看见底舱中的水位不断下降。当一具具尸体先后露出水面的时候,他惊呆了。

丁宏发现,那些尸体大多拥挤在底舱的船员室,他们的体表大多遭受到严重的焚烧,几乎面目全非,面部烧毁特别严重。

丁宏发现,底舱中的那些尸体姿态各异,有11人仰卧,7人侧卧,5人俯卧,5人下跪,4人坐立。但从性别上看,女人们都靠近底舱的内侧,而男人都在外围。

丁宏的眼前一亮,仿佛看到这些死者忽然活了过来,男人们正围住了女人,好像在保护她们不受侵害。

一个问题来了,男人们保护着女人,他们想要对抗的是什么呢?是火?还是人?

丁宏一边想着问题,一边清点着尸体,他为尸体分别编号,通过拍照、录像固定尸体在底舱中的相对位置,并登记死者身边发现的遗物。

丁宏发现这个现场非常特别,尸体反映出的信息量是巨大的,死者死前的惨状不忍直视。

有的死者可能是因为太热了,脱去了外衣;

有一对男女互相搂抱在一起,很有可能是夫妻俩;

还有一个死者伸出手指抠在了船板上,船板还能看出被抠过的痕迹……

新安江水库造起那么多年,在蓄水发电的功用之外,也发现了它的旅游价值。于是,淳安的旅游火暴了,吸引了海内外的游客,也于是淳安当地的一些人开始打这些游客的主意了。策划和制造这起事件的是淳安的三个年轻人。他们在这次。

尸体正好是32具,分布在底舱的船员舱和油库舱当中,丁宏觉得这些死者可能原先都在船员舱中,有几个也许是因为受不了火烧才挤到油库舱中去的,毕竟油库舱看起来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地方。

新安江水库惨案

丁宏将所有尸体编好了号码,孤身站在了底舱一侧,眼看着那些尸体,心中生起一个疑团,这些死者为什么要到底舱里来?

现场勘查人员在现场搜索物证

丁宏想不通的是,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起火,他们都没有理由会下到密闭的底舱里来的嘛,这简直就是自找绝路,下到了底舱,就等于没有了生路。

那么现在的事实是,32人中包括了6名熟悉“海瑞号”游船结构的船员,他们总知道其中玄机的吧?如果游船起火了,人是不应该下到底舱避难的。

“是遭到胁迫吗?”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丁宏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首饰为何都在内衣里

等到将现场固定好之后,丁宏心里慢慢有了数,如果没什么其它意外,眼前的惨状已经可以说明,“海瑞号”所有乘员均已死亡,而乘员下到底舱的行为非常可疑。

丁宏知道,如果他的“胁迫论”一旦被证实,那么这个现场便是一起凶杀案现场。32人同时被烧死在一艘游船上,这将是一起震惊世界的案件。

指挥员命令将船舷割去一块铁板,以保证尸体转运到岸上时能够完整无损。

现场勘查人员在现场转移尸体

当铁板被割开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口之后,季少岩从洞口中也看到了底舱的状况,他心里并没有慌张。从他的角度去看问题,现场再大,他都有自己的方案。

季少岩觉得,现场不在于大小,而在于规范、细心,他记得年轻的时候曾经来淳安办过另一起案件,就是因为没有全面解剖差点儿就出了差错。

当年淳安的一位丈夫说妻子口服农药自杀,在季少岩的坚持之下,解剖提取了肝、肾、心血、胃内容物回去检验,结果发现胃里检出农药,但心血里没有,而且肝、肾组织没有发生中毒改变,说明农药是死后灌服的,那么妻子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呢?

季少岩再次返回淳安,可是妻子的尸体已经下葬,只能要求开棺,重新解剖尸体查明死因,解剖后才发现,妻子的颈部肌肉有出血存在,是被人掐死之后灌服农药伪装的现场。

确定死因之后,丈夫很快就交待了自己掐死妻子的犯罪行为,这让季少岩全身冒汗。他从此下定决心,往后所有尸体都必须坚持全面解剖,不管遇到多大的阻力。

季少岩在常年的办案实践中,慢慢地沉淀下来许多工作规范,而全面解剖只是法医工作规范的第一条。

有了规范,做工作就不至于慌乱。

第一具尸体由丁宏、程建波从底舱中用担架抬出,转移到上江埠码头的一处临时停尸间内。

丁宏记得,由于尸体烧毁严重,人体表面脂肪已经油化了,用手很难抓住。再加上柴油泄漏、尸体腐败、舱内可燃物烧焦,混合在一起的气味令人眩晕。橡胶手套一接触柴油就发脆,没用多久手套便破了,只好用手直接搬动尸体,短短时间内他呕吐过两次。

季少岩自己就一直呆在停尸间,等着法医们将尸体一具又一具运送过来,按照序列放置于木工临时赶制的停尸桌上。

整个工作流程就这样确立了,尸体不断地从底舱转运到停尸间,季少岩在停尸间带领其它法医对尸体进行尸表检查,记录衣物、携带物、烧伤、损伤等等情况,然后对尸体分别进行解剖,提取血液、观察胃内容物、分析死亡原因。

季少岩在司法部法医研究所的时候就早已熟读中国古代法医学家宋慈所著的《洗冤集录》,其中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事莫重于人命,狱情之失,多起于发端之差;定验之误,皆原于历试之浅。”

他一直将这句话当做自己的警示语,提醒自己对于每一个现场、每一具尸体,都务必认真仔细,也将这句话传给他的学生,丁宏、程建波都觉得这句话很受用。

已被拖靠岸的“海瑞号”

季少岩心里对千岛湖案件现场虽然没有数,但他知道,只要将初始的现场勘验工作做扎实了,自然可以收集到充足的物证和数据,将现场分析透彻。

等到将所有32具尸体转运出底舱,对一部分尸体进行解剖检验之后,季少岩发现了一个规律。

死者的死因无一例外,因为经过解剖的尸体,没有发现机械性损伤,胸部的肋间肌和血液的颜色非常特别,呈樱桃红色。

法医都知道,一氧化碳和红细胞中的血红蛋白相结合,表现出的颜色就是樱桃红色。

季少岩觉得,这些尸体血液的颜色便是典型的一氧化碳中毒之后表现出的颜色。他心里有了数,这些死者应该都是被活活烧死的。

进一步的解剖发现,大部分尸体的肺部支气管和小支气管发现了吸入的碳末和烟灰,有的人甚至吞咽到了胃里。这也更加印证了生前烧死的事实,死者在起火之后能够呼吸和吞咽。

胃内容物检验的情况表明,解剖的尸体中发现16人有胃内容物,分量大约在50至200克。

根据胃内容的消化时间分析,考虑死者是在最后一餐进餐后2至3小时死亡。

季少岩想,如果这是晚餐,那么可以推断,死者大约是在头一晚的8时左右死亡。

换句话说,“海瑞号”已经焚烧一整个晚上了。

有一个奇特的现象让季少岩想不通,法医们发现32人当中有多人将贵重物品藏匿在身体的隐秘部位。

其中有4名死者的鞋子或袜子里找到了钱;

有2名死者的内衣找到了钱、首饰、手表等物;

有3名死者的内裤中找到了钱;

还有1名死者的风衣卷起的袖子内找到了金耳环。

季少岩在停尸房内不停地在那些尸体边来回走动,思考着现场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死者为什么将财物都藏在了这些不可思议的部位。

“大概是怕被抢吧。”丁宏在一边随口说道。

天大的秘密

季少岩不是没有像丁宏那样想过,死者藏匿财物的异常行为让他思绪万千。

被焚烧的游船内部状况

季少岩心里再明白不过了,就目前的情形来说,“海瑞号”被大火吞噬,造成32人死亡,最要紧的便是案件性质问题。

这把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是意外事故?还是人为纵火?这关系到整个现场的后续处置,而尸体检验反映出来的情况,可能就是决定性的。

季少岩想,如果丁宏是对的,死者藏匿财物的行为的确是防止财物被抢,那么这场火势必就是有人故意纵火的,先抢劫后纵火,真是罪恶滔天呀。

季少岩在心底里掂量着,他觉得光凭这个单方面的现象,还不足以支撑那样的观点,需要进一步检验尸体、勘查现场。只有收集到可以辅佐的证据,才可以下决定。勘查现场可不是玩儿戏,不能由着性子,大致的倾向可以有,但不能作为最后的论断。

季少岩知道,如果从破案时刻往回看,案件都不是太复杂。可是从最初的案发现场往后推,没一个案件是简单的。尸体、物证、数据……都需要相互关联、碰撞,综合分析,才能得出一个结果。

深夜,季少岩默默地将所有尸体检验的结果整理得清清楚楚,由丁宏拿去向指挥员汇报情况。

丁宏详细地介绍了法医方面一整天的工作情况,特别将死者藏匿财物这件事作了强调,虽然没有特别点明背后的逻辑,但整个会场的人听了之后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悬念被不断推测

经过几天的现场勘查,现场勘查人员发现的异常迹象越来越多。季少岩心里也越来越坚定,这现场绝不是意外失火,而是人为的纵火,而且可能还存在抢劫的行为。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勘查人员就发现原本进入底舱的一个铁梯子不见了,这也是让人想不通的,但没有多去想。

随着尸体检验的推进,发现了死者藏匿财物的现象之后,才开始考虑整个现场的各种可能性。

船舱中的座椅被烧得只剩下骨架

人要下到底舱,铁梯子是唯一的通道。

要去往底舱必须依靠这架铁梯,否则只能纵身跳下。

换个角度也是一样,如果没有铁梯,想要从底舱爬到甲板,也几乎不可能。

从其它同类船只的铁梯去看,那铁梯子重达80多斤,不可能莫名其妙消失,更不可能被大火烧尽。

季少岩从痕迹勘查员那儿得知一个消息,底舱中铁梯位置被烧得最为严重,附近的钢管都被烧得变了形,还发现一个来历不明的汽油桶。

有人反映,“海瑞号”游船使用的是柴油,而并不需要汽油,汽油桶的来历成了一个解不开的谜,这让季少岩寝食难安。

尸检这边,季少岩将每具尸体身上的衣物和携带物都收集在一个塑料袋中,方便让前来寻亲的亲属辨认。

在辨认的过程中,许多亲属提出了不少异议,觉得遗物中有照相机、手表、首饰等贵重物品失少的情况。

季少岩得知情况之后,立即引起了警惕,他担心法医检验疏漏,于是吩咐法医们进一步核实尸检情况。

反复核实过之后,亲属们提及的贵重物品并没有被找到,季少岩心里觉得又多了一个疑问。

他想,或许有人抢走了那些贵重的财物,没有抢走的正好是那些人藏在身体隐蔽处的财物。

季少岩又从消防员那儿得知,船上所有消防设备都没有使用过,救生圈也无人使用,这完全不符合游船失火之后的正常行为。

季少岩联系起整个现场的情况,他分析原因是这些人已经下到了底舱,而底舱的铁梯已经不在,他们无法接触到消防设备和救生圈,可他们为什么要下底舱呢?是真的遭到胁迫吗?

季少岩和丁宏他们每天都在讨论,指挥员也不断地要他们发表自己的看法,他们将自己的想法在分析会上做过表达。

案件此时已经上报到中央,中央决定派出专家组前来千岛湖,指导案件的侦破工作。

等他来

案发后第6天,公安部的五人专家组出发,凌晨时分抵达千岛湖。

公安部专家组在千岛湖的酒店门口合影(右4:陈世贤,右2:季少岩,右1:丁宏)

专家组来的时候,季少岩惊奇地发现,组长是他阔别多年的老同学陈世贤法医。

季少岩顿时百感交集。他22岁时在司法部法医研究所学习,住同一个宿舍的就是陈世贤。几十年间,虽偶有相遇,偶在发表的学术杂志上看到名字,但在案发现场,还是第一次相遇。

陈世贤,浙江省温州市瑞安人,年轻时从温州卫生学校医士班毕业,曾任瑞安卫生医院外科医生,后来被上级选派到上海的司法部法医研究所学习法医专业,那时候和季少岩同班。

年轻时的陈世贤

陈世贤是接到公安部命令才从北京乘坐飞机辗转来到杭州千岛湖的,抵达的时候虽已是凌晨时分,但他坚持先听案情介绍。

季少岩向他介绍完了案情,陈世贤又让丁宏将几天来整理整齐的法医卷宗都抱来给他看。

这些卷宗都是由季少岩亲手整理的,陈世贤一边看着老同学的杰作一边点头,但眉头却一直紧锁着,没怎么说话。

陈世贤跟专家组简单碰头后,就在季少岩、丁宏等人陪同下,迫不及待地前往停尸房。

陈世贤来的时候,尸体还没有解剖完全,暂时只解剖到第22具,还剩下10具尸体尚未解剖。

陈世贤在停尸房里巡视了一番之后,觉得有必要继续对剩下的尸体进行解剖。

正巧一具女尸的右前臂有点变形,陈世贤要求对其右前臂进行局部解剖。

丁宏心里很明白,法医遇到难题的时候,只要有条件解剖,绝不能轻易放弃,他立即拿起了解剖刀。

丁宏与同事正在将“海瑞号”底舱中的尸体抬出

解剖的结果发现,女尸的右前臂果然存在骨折的情况,这是所有尸体中唯一发现的损伤。

女死者会不会遭到打击?

在场的人们看到骨折之后,都吃了一惊。

季少岩看到这个骨折,心里倒是非常兴奋,他当即要求进一步分离肌肉,完全暴露出骨折部位。

等到骨折面完全暴露之后,陈世贤先仔细了检查骨折的形态,他发现骨折形态像极了“克雷氏骨折”的表现。

千岛湖惨案凶手是吴黎宏、胡志瀚、余爱军。1994年3月31日16时许,在千岛湖从事摩托艇营运的吴黎宏、胡志翰、余爱军,携带猎枪、斧头等工具,乘摩托艇到湖 中猴岛附近水域窥测目标,欲抢劫游船上游客钱物。当“海瑞号”游船经。

法医都了解,“克雷氏骨折”并不是死者遭受打击造成的损伤,而是最常见于一个人在意外跌倒时用手掌撑地时导致的骨折。

手里拿着解剖刀的丁宏此时心里也一亮,他知道这个损伤意义重大,至少说明了当时这名女死者经历过一次慌乱的过程,并且在慌乱中跌倒过。

女死者是因为被人胁迫,慌乱逃路而跌倒?

季少岩和陈世贤对视了一下,互相心里都有了底。

首席大法医的推理

又经过6天时间的连续勘查检验,陈世贤多次和季少岩、丁宏等人就案件性质等等问题进行讨论,最终于案发后第12天在专案指挥部案情分析会上做了总结性发言。

陈世贤说,死者死因、死亡时间都没有太大问题,生前烧死,烧死时间大致在发案当天晚间8时许,但问题的焦点是在案件性质上,船上所有乘员为什么都去了最不应该去的底舱?

陈世贤认为,在正常情况下,游客基本都在游船顶层、二层活动,但是最终尸体却在底舱发现,而死者身上均未发现人为损伤,这说明当时受到了胁迫才下到底舱。

那名女死者的“克雷氏骨折”正好说明了这一点,他们受到胁迫下底舱的时候非常慌乱,以至于不小心跌倒过一次,导致右手臂骨折,骨折之后重新爬起,下到了底舱,或许骨折正是从铁梯上跌落导致。

那么32个人为什么会同时遭到胁迫而不反抗呢?

陈世贤认为,歹徒手上很可能具有相当威慑力的作案工具,要么是刀,要么是枪。最理想的便是枪,不然不足以让32个人没有留下任何搏斗的损伤而听从胁迫,下到底舱。他们不敢逃跑,不敢反抗,只能听从指挥。

关于财物藏到了隐秘部位这一重要发现,陈世贤觉得,作案人数很可能比较少,可能只有2至3人。

他们在作案时,既要控制住局面,又要抢劫财物,腾不出人手搜身,主要动作便是命令人们将财物交出,然后又胁迫人们下到底舱,而且很有可能说过“只要财不要命”这样的欺骗性话语。

只有这样去分析,才能更合理地去解释无一人反抗的现象。

他们来到底舱之后,脱离了歹徒的视线,没有按实交出财物的人员就有机会将财物藏到自身隐秘部位,以防止歹徒进一步索要。

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歹徒下一步会烧船。

那么火到底是从哪里烧起来的呢?

陈世贤坚持说,一定是从底舱开始烧的,因为铁梯子底下的部位烧毁得最为严重,而且铁梯子也不见了,还多出一个汽油桶,作案分子在这个地方放火,是以火封门,使得底舱中的人们不能外逃。

火从底舱开始燃烧,烧向甲板上的客舱,船上的板子等装修材料都是高分子化学材料,很快就将整条船都燃烧起来。

由于在大火燃烧起来之后,底舱中空间狭小,挤在一起的人们吸入了大量的一氧化碳和烟雾窒息死亡,保留了死前身体的姿态,有的相拥,有的跪立……

说到作案分子刻画方面,陈世贤以为,作案分子一定是本地人,非常熟悉千岛湖水域以及游船路线,而且有快速度的摩托艇,否则在湖面上很难追上比较先进的“海瑞号”游船。考虑到作案时天色已黑还下着雨,考虑作案分子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丁宏在脑海里整理出了陈世贤的现场推理,也将他自己十几天来对现场的感觉酣畅淋漓地表达了出来:

两三个早有预谋的凶手在发案当天傍晚,在千岛湖湖面上驾驶着一艘快速摩托艇,登船劫持了“海瑞号”游船。

凶手持枪威胁32名船员、导游、游客交出贵重财物,然后欺骗、胁迫他们下到底舱。

凶手随后移走铁梯,开始向底舱抛下汽油桶,点燃汽油焚烧底舱。

待大火开始吞没游船后,凶手携带抢劫的财物,驾驶摩托艇逃离现场。

季少岩听着陈世贤娓娓道来,感觉多日来的焦虑得以释放,心中无比宽慰。他依稀记得1955年时候和陈世贤在宿舍里侃侃而谈的模样,不过那时候谈的大多是年轻人激扬的青春梦想。

而那天夜晚,两人都已头发花白,做了一辈子的法医,在一场惨绝人寰的罪案中携手定案。

真相让人心碎

案件定性后,专案组接着之前的查证工作,集中精力又展开了一次更大规模的排摸,主要的抓手便是尸检和现场勘查方面由陈世贤总结提出的几个要素:本地人、摩托艇、枪支、汽油桶。

而杭州市环保局一工作人员表示,新安江水库是杭州地区重要的生活用水源头,一旦发生污染事件,后果极其严重。在重要水源地和人口密集区,应该对危险化学品运输进行管控,防止发生事故后危害扩散。宋晓春说,首先危险化学品公路运输。

三名凶手被判处死刑

包括公安干警在内的淳安全县县级、乡镇机关人员近4000余人投入了调查工作当中,访查了6000多艘各类船只,访谈近10万人次。

新安江水库惨案

案件的突破是偶然的,也是必然的。

一位侦查员在亲戚家偶然听到亲戚发牢骚说,有个朋友借走了他的猎枪,把枪栓给换错了,还回来的枪上的枪栓不是他家原先的枪栓。

侦查员非常敏锐地感觉到,借枪人手中应该不止一支枪。而同时拥有多支枪的淳安本地人,在那个时段是一件多么可疑的事情。

获取线索之后,很快就查出了实证。

借枪人吴某,男,22岁,淳安县桐子坞人。

吴某之前借款买过一艘大马力摩托艇,案发前,他借过两支猎枪,还在发案当天买了3桶汽油,其中一个油桶一直没有归还,油桶的规格型号和现场发现的油桶一致。

进一步的调查发现,有人反映,吴某和另外一位嫌疑人余某在案发后一起去理发店理发,他俩的前额毛发、眉毛都有被火烧焦的痕迹。

众多的迹象表明,吴某和余某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在陈世贤离开杭州第三天下午,警方传唤了吴某、余某两人,两个人很快就交代了在“海瑞号”游船抢劫杀人的事实,还供出了第三名同伙胡某。

真相是残酷的,三人为了抢劫钱财放火烧死了32人。

三名凶手的照片

起初,吴某因贷款买摩托艇,无力还款而动起邪念,叫了余某、胡某一起预谋抢劫钱财。

惨案经过1994年3月31日,24位台湾旅客乘坐“海瑞号”在千岛湖观光时,与6名大陆船员及2名导游,共32人在船舱内被烧死。浙江省 公安当局坚称,这是“意外事故”,但在多番质疑后,当局直至4月17日承认观光船火灾是由歹徒登。

案发当天傍晚,他们三人携带借来的两支猎枪、购买的汽油、炸药等,驾驶摩托艇选择易于隐蔽的千岛湖湖面伺机作案。

当“海瑞号”经过时,天色暗淡,并且下着雨,他们驾驶摩托艇迅速靠上“海瑞号”。

攀上游船之后,余某来到驾驶室,朝天开了两枪,以此恐吓,随即将6名船员和2名导游威逼到底舱。

胡某冲进客舱,将手中的斧头剁到桌子上,喊道:“都交出钱来,老子不伤害你们!”

随后赶来的吴某端着猎枪一边鸣枪一边喊叫着向游客威胁。

等游客被迫交出财物之后,三人开始诱骗、逼迫他们陆续下到底舱。

等所有人都下到底舱后,余某将出入底舱的铁梯子抽出,扔进了湖中,并将“海瑞号”驾驶到预定的水域最深处,准备沉船。

到达预定水域后,他们先向底舱扔炸药无果,便开始向底舱倒汽油。点燃之后,三人慌忙下到摩托艇,带着劫持的财物逃离现场。

劫持的财物包括若干美元、人民币等纸币以及首饰、摄像机、照相机等等贵重物品。

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就这样害死了32条人命。

法医的财富

当年季少岩和他的同事们在电视台录节目

我一直都觉得,季少岩是一名传奇的法医。

他在工作之初便凭借自己的判断分析,成功锁定杀害六位小孩的“食人魔”,最终在刑侦部门努力下得以捕获,从此开启了他的法医生涯。

没想到,后来忙碌一生临近退休之际,又亲历了杭州公安历史上史无前例的千岛湖特大抢劫杀人案的侦破。

这一头一尾两起令人震惊的大要案件,其实只是季少岩在整个职业生涯中的惊鸿一瞥。

事实上,季少岩总共办理超过6000件法医鉴定,包括现场勘查、尸体检验、损伤鉴定等等。大量的实践丰富了他的办案经验,思路也变得极为开阔,正好在千岛湖案件中发挥到了巅峰状态。

法医从零到有,从有到多,解剖室从地面到解剖台,期间吃过多少苦头只有季少岩知道。

季少岩记得有一个山腰上的现场,一个山洞中发现一具腐败尸体,整个洞壁上爬满了蛆虫,只有他一个人敢进去。他说那必须进去,因为尸体在等着他去勘验,那是法医的天职。

季少岩曾经在工作的时候遭到过歧视,在大年初一冰天雪地中看完一个茅坑边的现场,连进村民家里洗手都遭到拒绝,更不用说吃饭了,解剖完尸体骑着自行车回到单位食堂才吃上饭。

但季少岩都挺过来了,最后在他的努力下,带出了一批好学生,硬是用法医专业体现出的价值征服了那些陈旧的观念,让人们开始理解法医,崇敬法医。

季少岩对于规范化检验的要求影响到了他所带过的所有学生,全国各大医学院校法医系学生都慕名而来,包括上海医科大学、华西医科大学、同济医科大学等等,都有学生前来季少岩这儿实习。

季少岩对他们的要求也非常明确:学校里学习的理论,在杭州都要用起来,实习结束的时候,要学会如何勘验现场、检验尸体。

我原先就知道,季少岩不仅仅有着丰富的案件故事,他还喜欢撰写论文。

当我谈及季少岩那些研究的时候,他去卧室的书架找来了一本皱巴巴的集子。

季少岩在翻阅自己曾经发表过的论文

我翻开看了看,发现那是他从各学术杂志上复印下来的副本文章,自己装订成册,成了自制的书籍。

季少岩乐呵呵地说:“我一辈子的论文都在这儿了,总共50篇,并没有结集出版,也算是我未了的心愿吧。”

我合上那自制的书籍,对季少岩说:“季老师,你的这些论文,是你一辈子的人生菁华,对于年轻法医来说,既是经验,也是财富,我相信一定能出版的。”

编后:

始终记得采访那天,从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二点,季老叙述一刻也未停歇,完全看不出他是一个患有胰腺癌的85岁高龄老人。

季老的讲述中,除了大案带给我的冲击,和季老工作时的认真严谨,让我久久不能忘怀的是季老谈起因为从事法医工作,对妻子的亏欠。

谈起妻子身患急性胰腺炎时身在外地选择完成解剖工作再回家的他,谈起答应来接刚刚生完儿子的妻子却又再次失约的他。季老无奈的语气中透露着对妻子深深的歉疚和无法言喻的遗憾。

“尸体放在那里怎么办呢?你不解剖后续工作没办法开展的,没办法的。只能工作完成了,再回来,只能让她理解了。”

季少岩毕生都扑在了自己热爱的法医岗位上,爱人埋怨了他一辈子,也宽容了他一辈子。

唯有这样,才能表达我们对这位共和国第一代大法医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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